2017-08-01 08:37:31 |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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四·惊心动魄
路途虽然曲折,但唐炫出手豪阔,无论是借住农家的简陋草棚,还是像模像样的客栈酒楼,到哪里都不会少赏银子,所有人自是殷勤接待,茶酒、细点、饭菜,无不极尽周到丰盛。唐炫对这些总是一幅清风云淡的样子,青青自然有样学样,将一切视作理所应当、从来不问。给朝廷办事儿,缺什么也不会缺银子,柳将军更不会委屈了这两人。青青甚至期盼和唐炫就这么一直走下去,到蛮萨这条路永远走不到尽头才好。
然而路途虽远,行得再慢,终于也有到达的一日。乌河镇原本一片荒芜,后来成为柳将军屯军之地。虽然边境冲突不断战事连连,但也吸引大量客商投机分子,成为店铺林立的货物集散地,铁器、粮食、皮草、牲畜、马匹都是能赚钱的生意。虽然明面上这些都是被禁的买卖,但只要赚的银两货物大半都进了屯军军营,朝廷也是睁眼闭眼。发展到现在,这个镇子虽然不大却异常热闹繁华,即便是夜晚也能看到脚步匆匆的人群来来往往,要不是各个进出口要塞都设置了哨卡,路上不时出现来来回回巡逻的士兵,青青会有种错觉自己离家并不太远。
他们找到一家客栈安顿下来好好休息了几天,而唐炫借此机会也谨慎地做出关最后准备。油灯下,他仔细看着面前的几张地图,柳朝给他的资讯非常仔细周全,有蛮萨军营的地理位置及周边地形,还有几张军营的详细平面,上面标示着哨卡和火铳的存放位置。唐炫沉思片刻,态度坚决地说道:“五千骑兵,两万步兵。只要按计划行事,我们就可全身而退。记住,进了帐篷之后,你只用专心对付火铳,不要分心,其他事情不用管。”他的目光投向坐在旁边的青青,问道:
“你最多需要多少时辰?”
青青半晌没作声,谈及此事,他们之间就没有任何玩笑或废话。她皱着眉盯着看了一路样稿,却没办法给一个确定的答覆。“这主要得看火铳有多少缝隙,缝儿越多造起来就越复杂,花的时间也会越多。其实一般火铳做起来很简单,要么火药用来助推,箭矢可以射得很远伤人毙命,要么就是个炸药包,对手走近了投出去爆炸完事儿。庄主之所以感兴趣,是因为这种火铳看上去样子大小都没什么稀奇,但却又有助推又能爆炸,想来跟火药设计还有很大关系,所以要看的不光是火铳还有火药包,老天保佑他们把这些东西都放在一起。”
唐炫琢磨了下,仿佛在思忖她的话。“我猜我们也用不着当时就了解个彻彻底底,毕竟就算看个仔细,也不可能拆下来再装回去。能知道个八九不离十,剩下的部分自己琢磨试验几次也该足够。”唐门暗器独步武林,虽然和火铳是两回事儿,但大道理都一样。
青青点点头,目光又回到蛮萨军营。毕竟第一次经历这么大的阵势,还是有些心焦,她踌躇道:“听说蛮萨上马打仗、下马牧羊、全民皆兵,勇武狠辣。如果硬碰硬我们不一定能打过他们。”她没说出真正的担心,万一有个差错怎么办?
唐炫是否有后备方案?
“咱们本来就不是冲杀敌打仗来的,更不会以一敌万。悄悄走在暗处,你武功高、轻功好、身形快,进进出出不会有危险。”唐炫知道她在担心,语气刻意放得轻松随意。
青青摇摇头,心里却在问暗处是安全,可如果被推到明面上呢?她不想反驳,唐炫的道理一如往常无懈可击,但她就是无法如此乐观地看待这个问题。
唐炫端详了一番青青。虽然路途艰辛,她看起来还是很漂亮,秀发闪亮、脸色红润,脑瓜敏锐思绪快捷。他不介意女人有自己的想法,那种唯唯诺诺、脑子空无一物的女人才会令他讨厌。应付青青,只要知道如何迅速解读神情就能了解状况。因为在她来得及掩饰之前,须臾间会先在脸上显露所有情绪。两人此刻坐得很近,有片刻彼此都默然不语,窗户外繁星点点的夜空忽然给人一种异常寂静的感觉,他们甚至能听到远处棚子里马匹的吃草咀嚼声。微风阵阵吹进屋子,竟带着几分寒意。
到底还是青青先站起身,开口道:“我得休息了,这里天气变得真快,中午还热得汗流浃背,想不到太阳一下山,就冷得这么厉害。”
唐炫点点头也站了起来。“好好休息,我们一大早就要动身。”
“那好吧。”
“好吧。”
两人都没动,只是站在那儿,沉默再度降临。
以前他们从来不会漫无目的、彬彬有礼的谈话,这种毫无意义的闲聊比他们过去的争执更让人尴尬。两人心照不宣闭上嘴开始了真正想做的事情——互相看着。唐炫专注的凝视令青青着迷,烛光一跳一跳照亮他们的脸,彼此近得可以碰触对方,但两人却又很小心不这么做,有什么无形的东西好像挡在他们之间。
青青藏起她的失望,欲言又止的吸了一口气,然后鼓起勇气说道:“唐炫,我非常喜欢你。”
这句话彷佛石块一般砸落在他们之间。
唐炫按捺住叹息,摇摇头,“青青,不要。”
完全不是她喜欢的反应,但青青却仍然很固执,坚持说道:“现在就说,万一以后想说却来不及了呢。发生了什么事?唐炫,你在犹豫什么?”
“不,没有。”唐炫凝望着她,眼里忽然浮起一股柔情。
青青靠到桌边等待着,“原因是什么?告诉我。”
唐炫一个字一个字平稳说道:“因为你认为明天之后可能再也见不着我。我为了同样的原因,不能让此事发生。”
青青痛恨唐炫的解释,可她不得不同意他的说法,虽然她并不想同意。她抗议道:“你又在控制一切。”
“我有意如此,你知道这一点。”
看着唐炫坚定了然的神情,青青只能叹口气,直起身体准备离开。“好吧,我去休息,可我并不是因为听你话。”
“那么为什么?”
她沉默了好一会儿,“我从未歇斯底里到去强迫一个心不甘情不愿的男人。”
唐炫一把拉住她的手阻止她离开,又用那幅莫测高深的目光俯视她,然后缓缓低下身子,温暖的气息直喷她的脖颈。他低声唤道:“青青。”
唐炫的声音如此之轻,若非夜晚寂静,青青很可能会没听到。她转过身,两人靠得更近,唐炫像座小山似的站在她面前,青青清楚看到他胸膛规律的起伏,感受到他呼吸吹拂在自己头发上,她甚至可以嗅到他衣服上散发的皮草味道。
唐炫握着她的手没有松开,只是凝视着,慢慢把手放到他的胸前,再用自己的手盖在她手上。青青的手指有些颤抖,一阵酥麻的感觉由指尖传到心脏,脉搏狂跳起来,心脏也快因为里面的压力而爆炸。唐炫一定也听到她的心跳声了吧?
她突然口乾舌燥,喉头发紧,脸庞因为期待和羞赧而阵阵发烫,有一瞬间简直透不过气。
“你在做什么?”她颤抖着问道,对自己忽然表现出的恍惚感到很愚蠢。
唐炫仍然低着头,凝视着那只放在他胸口的手,醉人的眼神带着诱惑和索求。
从青青的角度看过去,他的眼睛离得很近,新月形的睫毛又浓又密。
“青青。”唐炫再次叫她的名字,声音里有一丝沙哑,压抑着隐藏在后面的激情。
唐炫抓着她的手慢慢移开,看那样子是想低下头把脸贴在她手上,或是想弯下腰去亲吻她,或一点点摩挲刚刚碰触的手指。青青想起唐炫那个意外的吻,陌生且诱人的愉悦不停在脑海角落撩拨着她,令她忐忑不安。如果他想这么做,青青肯定不会阻止。她很明白这一点。而且,她的意志力真的剩下不多了。无论发生什么事情,她都做好了准备。
不,她根本没有做好准备。
唐炫一动不动深深注视她的眼睛,彷佛搜索着什么,但稍纵即逝。他俐落地对她点个头,恢复难以辨识的表情。“快去睡吧。”
青青被他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弄得愣住了,情绪随即被破坏,亲密感荡然无存。她想吵架,但又不得不忍住,抛开嗓子眼仍然是干的的事实,她更不敢信任自己的声音。她能说什么?“唐炫,再吻我一次”,或是“抚摸我一下”?这只会使他看轻她。所以,她只能眼睁睁看着他放开她的手,头也不回地大步走出房间关上门。
也许是青青的自尊骄傲,也许是唐炫经验丰富,也许是当下还有更艰巨的事情要完成,总之前夜的这个小插曲在两人睡了一觉之后被选择性遗忘,好像从来没有发生过似的。他们平静如常,一大早出了小镇跨过边境,一路骑马直奔蛮萨军营。
不像中原复杂的地形和地貌,北疆是广阔的草原和肥沃的山谷,经常会有游牧人家、商队、牲畜随时随地驻紮一处,就近补给水、食物和燃料。俩人早早换上裘衣长袍、皮草坎肩、氊帽和靴子,俨然当地人打扮,所以一路虽然和不少平民、士兵和军官擦肩而过,他们却有惊无险顺利来到草沙滩附近。
这里已是深入蛮萨族内几百多里的地方,地形险峻、水草丰富,是一个很好的屯兵之地。唐炫和青青弃了马匹,找到军营外沿一个隐蔽处仔细眺望,虽然只有几万的军队,但是营盘按照阵势错落有致的排列,团团篝火与夜空星光交相辉映。不难看出这样的大营易守难攻,北方游牧民族常年征战,出现很多领兵布阵的帅才干将。
唐炫却道:“蛮子罢了,打起仗来也许无往不利,但地盘靠打拼更靠经营。
你仔细听远处的声音。”
除了在营地周边处值夜的士兵,大部分人都已睡下,整个营地静悄悄的,只有最深处隐约传来歌舞之声。青青有些诧异,“这还没开打,倒都享受起来了。”
唐炫嗤之以鼻,道:“这些人的生活从小就围绕着争水、争粮食、争牲畜、争一切可以让他们活命的东西,谁的拳头厉害谁就是老大,哪懂什么为君之道、先存百姓,更别提民生福祉了。说简单点儿他们起兵打仗不过是为了生存和野心,你爹这边又好吃好玩供应着,所以永远也长不大、学不会。看吧,就算他们现在兵强马壮,可早晚都会因为治理失败而被覆灭,到头来骨头渣子都不剩。”
青青闻言更是深锁眉头,唐炫有些担心。“你觉得如何?还好吧?你的样子好像就要晕倒了似的。”
“还好”两字太轻描淡写,不过她没有回答,只是紧张地摘下帽子,整理一下散落的发丝,再次检查她随身携带的包裹。
“准备好了吗?”
青青做一个深呼吸。“没有,不过我还是会全力以赴。”她极力表现得若无其事,但声音却有丝微颤抖。夜晚冷冽空气灌进肺里,她不禁打个哆嗉。
唐炫仔细端详她,彷佛在判断她的心情。
出乎意料的,他拉她到身边,手指抬起她执意低垂的下巴,低声道:“青青,看着我。”
怯懦不是她的风格,于是,青青抬眼看他。
唐炫深深注视她的眼睛,“一切都会很顺利,有我在,相信我。”
青青从唐炫沉着的声音中找到慰藉,她发现她真的相信他,毫不怀疑唐炫能够处理横亘在他们面前的任何麻烦。她让他继续握着她的手,点了点头。“好的。”
唐炫身体靠得更近,气息在耳畔低拂,“不过,万一中间有任何闪失,记住,什么都不要管,跑!”
两人换好夜行黑衣,唐炫顺手递给青青一个小药瓶。“拿好 地到处都有恶犬游走守卫,我们靠近时一定会被发觉,把这个撒在身上,保证让它们乖乖闭嘴躲远远的。”
他们在蛮萨大营外转悠了半个时辰,然而一排排的巡逻士兵将整个大营看护得滴水不漏,找不到合适位置下手。要想在不被发现的情况下进入,简直比登天还难。青青沮丧地撇视唐炫一眼,气馁地说道:“为什么就没件事儿可以容易一些?”
就在唐炫决定先撤退再从长计议时,远方来了一小队人马,队伍中间有两三辆马车,以及十多辆载着粮食杂物的骡车。看到这情形,唐炫心里立刻有了主意。
“跟着我,照着我做。”
他悄然搬了几块石头放到了路上,然后在旁边躲了起来。小队人马很快走了过来,骑兵过去的时候倒是没有什么,但马车就不行了,车轮压在石头上被卡住,车里随即传出谩駡声。前面的骑兵听到叫喊声急忙拉住马缰绳,下马把石头扳开。
唐炫和青青趁机爬到了车底,双手死死抓住车轴前面的木头,双脚紧紧蹬在后面,随着马车走进蛮萨大营。
过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,马车终于停下来。唐炫确信车上的人已经走了之后,这才悄悄从车下爬出来,青青也跟着到他身边。两人趴在地下看看周围形势,然后悄无声息站起来向营帐靠近。唐炫不必告诉青青保持安静,她完全效仿他的模样,全神戒备地留意每一个阴影和转角,提防被人发现。
借着帐篷的暗影,穿过一个个帐篷,避开一对对巡逻士兵,他们很快来到军营中心的主帐。这个大帐要比普通的帐篷大几倍,不用想都能猜出来一定是元帅的中军帐,而几门火铳就在与主帐相连的偏帐中放置,外面站着两个守卫的士兵。
帐子里歌舞声声,空气中弥漫着从帐篷中渗出的酒香味道。
唐炫打了个手势让她在暗处等候,青青明白地点点头。可好像还不够安心似的,唐炫又拉住她的手肘压低声音问道:“你需要帮忙么?”
青青抬头看向他的眼睛,“唐公子,等我需要你的帮忙时,请先一掌拍死我。”
等了这么久总算有机会把唐炫的话抛回给他,这大大安慰了青青的自尊心。
看着唐炫抿着嘴一副不知拿她怎么办的样子,青青更是心情大好,这才拍拍他的胳膊让他放心。
唐炫点点头,不消片刻,灵巧的身影就已消失在黑夜中。他借着黑暗的掩护,高抬腿轻落步,大猫一般轻快地穿梭于帐篷之间,无声无息迅捷奔向囤积粮草的地方。粮草是军队的重要补给,从来都是守卫森严的地方,除非能化身为鸟,否则休想靠近半步。但这些却难不住唐炫,他灵活的手指在怀中掏出火摺子,在袖下噗嗤一声打开,腹中提起一股真气飞快将十几个火引子散向深处的粮草堆,落在最上面的火引在微风一过后便了燃起来,并且急速蔓延开来。
巡逻的士兵发现了烟雾,立即大喊一声:“灭火,转移粮草,快!”
骚动惊扰了帐中主帅,歌舞声嘎然而止,舞姬丫头们从帐子里纷纷撤了出来,几个蛮萨帅将也急急忙忙朝粮草堆跑去。青青趁其不备猫着腰立即闪入帐篷进到偏帐中。唐炫很快返回,等他钻入偏帐时,青青已经在身上盖着一张又薄又轻但做工致密的大袍子,遮着微弱的灯火,在偏帐角落半趴半卧疾画,火铳的样子已经呈现在绢布上,旁边是密密麻麻的尺寸。
青青看见他进来,抬了抬眼皮旋即将视线转移到火铳上。唐炫警惕着周遭情况,刚才站在帐外的两个守卫很快就折返回来,想是得到元帅命令看护好中军主帐不得离开。万幸他们虽然站在帐外,但此时的注意力全部被吸引到囤积粮草的方向,这会儿火势正猛但很快就会被控制住。唐炫一点儿也不担心,明火也许好扑,暗火却防不胜防。粮草如果不被挪动,那些暗火的引子久了会自然灭掉,然而只要移了位置,火引遇着足够空气,就会再次燃起。火势不会很大,所以不会有什么损失,但蛮萨的士兵别想在天亮前把火灭个乾净。
唐炫万不得已不想和蛮萨有冲突,但如果真有不长眼的挑这个时候进偏帐,他也做好准备大开杀戒。他把目光投向偏帐角落,青青一会儿仔细瞧着火铳沉思,一会儿又埋着头书书写写。这是他第一次看见青青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世界里,领略到她在喜欢的事情上可以如此全身心投入。唐炫只觉得青青明艳照人,心内生出一种难以言喻的悸动,想把这个姑娘一股脑儿全部揉进身体里。他及时按耐住自己,如果这会儿让青青知道自己被她吸引,她心中一定会不得安宁。
一直到天色即将发白,远山很快就会露出广阔的天际线,青青才抬头看向唐炫点点头,然后再次审视一晚上的成果,觉得满意了才仔细将蚕丝绢布收拢起来。
这绢丝的柔韧性极好,虽然有十几尺长,可折折叠叠竟然从从容容放进一根细长的竹筒里。
唐炫不再等待,正要带着她离开,忽然听到帐篷外传来脚步声和说话声。他大吃一惊,急忙把青青扣在身后躲在偏帐帐帘的背后。主帐内陆陆续续进来四个人,交谈渐渐变成争执,其中一个人的声音尤其激烈。唐炫不懂蛮萨的语言,所以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,但却感觉到青青肩膀微微抖动,然后一只手伸到他面前给他一个赞许的手势。没一会儿一个士兵进帐打断他们,几个人大声咒駡着再次快步走出帐子。
虽然远处士兵们叫喊着灭火,但唐炫却觉得周围异常安静,这让他更加不喜欢,每一秒钟仿佛都漫长而永恒。然而青青好像完全放松下来,一脸敬佩,轻声道:“你玩起火水准也不差啊,究竟有几把火?他们忙东忙西灭不完,想抓人却毫无头绪,这会儿正怀疑有内鬼,这下蛮萨士兵的日子可不好过了。”
唐炫原本已经做好血洗蛮萨中军帐的准备。他倒并不担心自己,从习武行走江湖,到介入武林纷争,他早就有随时送命的心理准备。让他遗憾的是站在身边的青青,如此充满活力的一个姑娘,却又如此濒临死亡边缘。这一刻他忽然意识到,青青在他心里的分量远比他愿意承认的要多的多。唐炫告诉自己绝对不会碰她,也不该碰她,但手还是忍不住滑向青青的颈后,把她拉向自己紧紧抱了一会儿。
虽然唐炫有很多话想对她说,但这会儿时间紧迫不能纠缠。他将青青挡在身后,谨慎地查看了下帐外的情景,然后一个手势两人很快隐没在阴影中。因为粮草失火,巡逻兵也没有稍早那么严密频繁,这让他们出营简单很多。两人施展轻功疾奔离去,找到马匹一口气跑出几百里。青青很快注意到唐炫不断转回头检查走过的路径,并逐渐了解这表示有人跟踪。
她巡视四周,一副不敢相信的样子。“怎么可能?像我们这种跑法,连影子都能怨声载道。他们怎么做到的?”
唐炫笑了笑,“这儿并不像外表看起来那么空无人烟,想要绕过哨卡而越过边境的路并没有很多。”
青青狐疑地看了看他,“你这仇结得真够大的,都能追到这里。”
“你哥哥曾经提到他身边有细作、眼线,这次也说不定是冲着你的那个竹筒来的。”
唐炫并不意外找他麻烦的人阴魂不散,但从踪迹看这次竟像是一队人马,而以前从来没有发生过,这让他不得不有了新的考量。唐炫抬头看看堆积在远处的乌云,预示着即将会有暴风雨来临。他也希望有一场大雨能洗刷掉他们的踪迹,但是显然不会那么幸运。云层还不够厚,不足以协助脱困。向东南方望去,全部是矗立陡峭的山脉,没有河水、没有缓坡、也没有任何像是可以通行的道路。事实上,如果柳朝不曾告诉唐炫有一条穿越高峰的通道,他一定会认为根本无路可通。
两人经过丛丛密林进入一个山谷。四面群山环绕、静寂无声。既没有飞鸟,也没有动物的踪迹,贫瘠而又平坦的砂岩地上零星生长着一些低矮的灌木荆棘,死气沉沉令人生寒。太阳已经高高升起,两边岩石挡住阳光,缓解白天的闷热,但冷汗还是从他们的身体不断冒出。直觉让唐炫大吼一声,要青青寻找掩护。话音刚落漫天剪雨就向他们射来,一拨又一拨在天空和石壁之间呼啸和跳跃,两匹马吓得长嘶一声,蹦高撂起个大蹶子倒在地上不再动弹。唐炫一边抵挡,一边后退,速度快得惊人,而且准确无比。
“后方!”青青在抵挡中忽然尖叫,十几个蒙面的灰衣人从后面涌向他们。
唐炫调转身体,迅速出击,两个蒙面人摔倒在地上不再移动。
“青青,你受伤了么?”
“没,你——”
她的问题被又一拨涌上来的灰衣人打断。
“我们被困住了,”唐炫大喊:“往西。”
他们越过两具被击倒的屍体,快速向峡谷旁侧奔去。在不到五百尺的地方,绕过一个大弯,来到一块白色大石头后方。向他们涌过来的灰衣人越来越多,连使弓箭的一拨人也从隐蔽处跳了出来朝他们奔过来。青青喘息着摘下头簪上一颗珠子抛给唐炫,“扔出去,一定要使劲儿。”
唐炫见过这东西的威力,虽然不能阻挡住所有人,至少干掉一批延缓一批也是好的。他回头看了一眼,朝着人堆“嗖”得扔了出去。青青看他出手之后,即刻扑到他身上,唐炫没有防备一个趔趄栽倒在地,青青搂住他的脑袋,同时将身体蜷缩起来双臂护住自己。只听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浓烟四起,满天石末喷洒,伴随着哭喊声、嘶叫声,整个山谷一片模糊。
停了半会儿,两人才直起身体从石头后探出脑袋看向前方。刚才还喊杀声震天的山谷这时变成了横屍遍野的废墟,空气中弥漫着可怕的血腥味。四周尽是一片灰烬,没有半点生命的迹象。
青青满脸赞叹,由衷说道:“你好厉害啊。”看着唐炫惊异的样子,她继续解释:“我这飘雪的威力只和用的人内力修为有关,如果是个刚会抓东西的小娃儿,扔出去不过像个小炮竹。我呢,伤个把人没问题,可是你……”
唐炫想说能造出这精巧强大、威力惊人的珠子才是了不起。刚才顷刻生死的情形着实惊心动魄,幸亏有她及时护着,即使这样耳鼓仍是震得嗡嗡作响。要是没有防备,失了听力是小,只怕到时候连心智都要混乱了去。他站起身拍拍身上的尘土,又向她伸出一只手。青青抬手同他相握,顺势借力起了身。还未等她站稳,就被唐炫一把搂进怀里。这次没有犹豫,他紧紧拥抱住青青,差点挤出她肺中所有空气。
青青笑着挣脱他的怀抱,将簪子上最后一个珠子摘了下来举到唐炫面前。
“送给你。”
唐炫连忙摇头,“这么稀罕的东西,你留着防身。”
青青白了他一眼,将珠子塞入他手中,“我再做就是啦。”
唐炫小心将珠子放入怀中,又按了按确定放好后,这才说道:“我去看看周围,我不在的时候,你得看好后路。”
唐炫再次回来时,不仅牵回来两匹马,马上还驼着他们的行囊。青青惊讶地发现不仅如此,唐炫还带回了一些银两、食物和几张漂亮的皮草。他刚才找到这些人落脚的地方,几下解决负责看守的人后,顺便挑挑拣拣要些补偿。
两人颠颠簸簸沿着石壁向上攀爬,山路狭窄且弯弯曲曲,坡度越来越大。青青初时还能毫不落后,但时刻一长,内力渐渐不继,唐炫这才逐渐放慢速度。几个时辰之后地势突然开始陡峭上升,路径也变得崎岖危险,青青只能全神贯注在多变的路况上。许多次好像已经无路可走,但随即峰回路转,再次发现某条依稀可循的小路往上前进。
“不要往下看。”
唐炫的命令根本没必要,即使有人用刀架在她脖子上,青青也不会往下看。
事实上,她宁可刚刚被打死,也不愿再次攀爬这陡峭的石壁。
唐炫问道:“你确定你没事儿吗?”
青青没有回答。她没有多余的精力来说话,只能忙碌地看着脚步下,命令自己绝对不能出错并摔倒。
唐炫望着她苍白的脸庞和颤抖的双唇,眼睛都没眨一眨。“我们不能走回头路,只能向前。”虽然他尝试使用温柔的语气,但听上去一样很严厉。
青青点头表示明白。
“无论什么人在跟踪,我们已经甩掉了他们。”唐炫鼓励着说道:“有没有看到前方的林子?那表示再走几步应该就可以看到水源,到时候就可以歇歇了。”
五·世外桃源
第二天唐炫睡到太阳升上峡谷高壁上才醒来。和往常一样,他立刻清醒,没有丝毫的混乱与惺忪。他翻转身子,越过营火的灰烬望向侧睡在另一端的姑娘。
青青的黑发披散在毛毯上,脑袋枕着胳膊,嘴巴微微张开,发出轻微的呼吸声,绵长而均匀。看着她这幅安静恬淡的睡容,唐炫的身体不由自主绷紧起来,迅速而突兀。他低咒一声转身站起来,声音惊醒青青,她猛地挣开眼睛,立刻坐起身子,把毛毯扯得乱七八糟。
“放松,是我。”
青青眨眨惺忪的眼睛环顾四周。“一切还好?”
在唐炫尚未开口前,青青已经感觉到他潜藏的兴奋。唐炫一向善于控制自己的感情,难得猜到他的心思。可朝夕相处这么多天,青青已经越来越了解他,也越来越容易察觉他的内心世界。
“你发现了什么?”青青在唐炫还没开口前抢先问道。
“你凭什么以为我发现什么?”他问道,在她身边停住。
“别逗我了,到底是什么?”她急切地说。
唐炫绽开笑容点点头,示意她起身收拾东西。青青以为他们要继续赶路,没想到唐炫带着她走进一条狭窄的山沟。经过一番转折行走,峡谷的空气骤然变得凉爽而潮湿,地面竟然开始出现小水塘,有一些只有几寸深,其它的则有一米或者更深,里面的水清凉而乾净,四周长满翠绿的苔藓,跟着他们的马立刻低下头大口大口喝起水来。
青青不可思议地看着唐炫,而他只是笑笑。“昨天晚上发现这里,回去时你已经睡着了。我没叫醒你。马儿需要休息,我们也是。”
他由着马儿在这里喝水,一手拿着行囊一手牵住青青继续向前。她的身材苗条,不必像唐炫那般侧着身行走,但是过了几步之后,她也必须挤着身体前进。
再过一阵子,石壁逐渐展开,终于两人可以并肩而行,流动的水声从前方某处传来,青青冻结住脚步屏息聆听,仿佛从来不曾听过如此美妙的声音。
片刻后,唐炫带领青青走进一片山谷,一道水流从高处的石壁流下,汇入清澈见底的溪河、曲曲折折蜿蜒向远方,鱼群的影子倒映在水中的石头上,摆着尾巴来来往往。四周林木茂密,郁葱迭翠层峦,像极了世外桃源。
一阵微风将溪河上笼罩的雾气吹乱了方向,在朝阳的映照下,像飘浮的白色细纱,完全笼罩住两人。青青伫立许久,凝视着四周翠绿的树林和千万道细小彩虹,迷失在这个美丽而隐秘的天地里。
“小心你的脚下。”唐炫轻声说道,终于走向前。
石地上长满青苔,除了他们的脚印,没有其他任何生物走过的痕迹,显示这里已经封闭许久。但是在很远很远的过去,还是有人来过。青青注意到两边的石壁都有字,她举起颤巍巍的手指一一拂过,想着那些留下记号的人。他们是否和她的心情一样,在看到这片美景时也深深受到震撼。
唐炫弯下身子,找到一颗手掌大小的石块,开始谨慎地在石壁上涂抹,除去一层厚厚的黑色表面,露出下方光滑的石面。他一笔一划刻上日期,然后加上他和青青的名字。青青瞧在眼里满心欢喜,对他轻声说道:“谢谢。”
唐炫也同样非常激动,用了好大力气才让他的口气听起来跟平常一样漫不经心,“不客气。”
他从行囊里拿出毛巾和皂角递给她,“别往溪水深处去。”说完指了指茂密的树林,“绕过这个林子,瀑布旁边的岩石山壁有个岩洞,我在那里。”
这个岩石洞也是唐炫昨天发现的,刚发现时他吃了一惊,只因里面还燃烧着火把,直到走进去方才明白那是一些红色的晶石。这个仅仅能够容得下两人的岩壁口,内部却宽敞无比,而在石壁顶部有个圆形洞口,一股气流打着漩涡喷向他的头顶,不疾不徐灌入身体中,游走在他四肢百骸,瞬间手脚温暖,舒服得像是吃了灵丹妙药一般。洞穴里很久以前有人住过,因为里面还堆放着一些粗糙的陶器脸盆和水罐,还有碟子、杯子、茶壶和一口铁锅。唐炫微微抬起下巴,感受着气流吹拂在脸上,真想在这里多呆几天。或者几个月。
唐炫苦笑一下,这是他有生以来第一次缺乏急匆匆完成一个任务的兴致。他太热衷其他方面的探索,不想太快结束这份难得的喜悦,不要青青太早离开。唐炫凝神聚力,告诉自己不可能聆听到轻微的溅水,不可能听得到青青褪下衣服时的细微簌簌声,不可能听到她在冷水爱抚肌肤时发出的喜悦叹息,但是,他可以想像。而且,他正在想像。
青青仰躺在水面上,望着上方蓝色天空和石壁的阴影,知道她应该起来了,但是她还不想离开这片安详与和平,也没有足够的心里准备去面对唐炫那对深邃的眼眸。一部分的青青明白每个人生来都有自己的命运,必须接受不可改变,除了努力应付难关、求取生存外,别无他法。另一部分的她却仍然相信人生不仅仅是听天由命,奇迹仍然存在,她仍然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欢笑和快乐。她喜欢唐炫,她已经对他说过了,之后该做些什么?从哪里开始呢?几条红色小鱼在自己的两腿间穿梭游曳,痒痒的。青青咯咯笑出了声,坐起身体,弯下腰伸手捞了过去。
她顺着唐炫的指示找到岩洞,看着他又是一副高深莫测、心思沉重的样子。
青青咳嗽一声,打断他的思绪,“嗨,我把皂角和毛巾留在那里了。”
唐炫转过头,只见青青发丝未乾,疏疏落落的披在肩头。洗去尘土的她清爽乾净,粉嫩的小脸浮出淡淡红晕,媚的点到即止,又美的仿若出水清芙蓉。滑稽的是,她手里攥着一尾十来斤的鲤鱼,鳞片被刮得整整齐齐,肚子里也被清理得乾乾净净。
青青顺着唐炫的目光举起鲤鱼,大声宣布:“今天的午餐。”
唐炫疑惑地看着她,“你会?”
青青翘着嘴角笑了出来,学着他的口气说道:“我们走着瞧。”
唐炫回来时,青青完全没有意识到他的目光。她已经升起火支起架子,上面挂着的烤鱼散发出阵阵香气。她一边小心翻转着烤鱼,一边还在反复哼着那首唱到一半就没词儿的歌曲。一张小脸白里透红,嘴角翘翘的,眼睛也随之眯了起来,满脸的笑意由里向外的发散,整个人好像在自己家似的,舒服惬意的不得了。唐轩好久没有见过如此纯粹的笑容,青青那样子令人只想大快朵颐,而他早已饥肠辘辘。
唐炫清清嗓子,青青扭头看见他站在洞口,身材欣长、英俊一如往昔。她微笑着朝他招招手,示意他坐到旁边,暗地里却觉得自己这么高兴看见他回来是不是有点儿傻气。她赶紧低下头掩饰自己的羞赧,从架子上刮下一块鱼肉,又挤出些从外面采下来的果子汁水滴在上面,这才递到唐炫跟前。
唐炫小心尝了尝,然后道:“这是我这辈子吃得最好吃的鱼了。”
青青听他答得古怪,“你不吃鱼?”
唐炫也不隐瞒,讪讪说道:“那时才四岁,鱼刺卡了喉咙,就再也不吃了。”
青青笑弯了腰,“放心吧,我在珍珠潭时,经常抓鱼烤鱼,改明儿打只小鸟儿给你尝尝,才好吃呢!”
仿佛受到感染似的,唐炫眉眼间也尽是笑容,“那敢情好。”
简简单单几句话,却好像两人之间的一个承诺、一个将来。青青心里颤颤的,明明只是匆匆过客,却为何如此甜蜜?如此开心?为何偏要这个时候遇到他?有那么一瞬,她真希望自己能够不管不顾任性一次,跟在唐炫旁边这辈子都不离开。
她偷偷瞥了一眼旁边的他,他们能么?却没想直愣愣撞上唐炫心知肚明的目光,哈哈大笑。青青顿时窘迫得脸上能滴血。
两人吃饱后,唐炫点着一个火摺子,带着青青在岩洞深处转了转。里面曲曲折折、高高低低,走得越深景色越是奇特,细细的水痕流淌在岩壁,有些会滴滴答答落下来,敲打在坚硬的石头上,汇集成水流缓缓流入洞穴深处。两个人开始还有说有笑,但唐炫很快就变得烦躁起来。他把火摺子递给青青,闭上嘴不再说话,玩弄着手里的匕首,越转越快,还不断揉搓下巴。
青青不止一次看他这个样子,诧异问道:“你怎么了?”
唐炫就像一个好斗狮子,好不容易盼到有人向他挑衅似的,“什么怎么了?”
“你干嘛老搓下巴?”
“因为痒,胡子。”
“怎么不刮掉?”
“我自己没干过这事儿,而且胡茬太密,我怕割到自己。”
青青不假思索脱口而出:“我帮你啊。”
她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冲动,可就这样冒了出来。有一会儿谁都没有说话,两人之间充满无形的火花。
“好吧。”唐炫同意了,声音有些刺耳。
他竟然答应了她的提议,她倒有些紧张。
青青道:“到阳光下吧,那里亮些,我去准备。”
实际上青青并不知道究竟该准备些什么,还是唐炫教她往一个铁皮小锅里盛满热水,将一条毛巾浸入其中,然后拿出来折好绕着脸颊和嘴巴小心敷好。
青青在热水碗里打湿双手,然后拿起一块皂角往手上揉搓。唐炫的眼睛眨都不眨得盯着她的每一个动作,直到她手上沾满泡沫,诱惑至极。
“准备好了么?”她举着手站到他面前,意识到这么长时间,这是第一次有机会低着头看唐炫。阳光在他脸上留下阴影,把他的脸型和面部线条勾勒得更加硬朗,眼睫毛长得几乎不合适安在男人脸上。毛巾中的小水珠流向肩膀,滴落在宽阔的胸膛。青青很想伸手去碰触,一时间怀疑她的问题究竟在问谁。
“你以前做过?”
“没有。”
“我怕的就是这个。”
“我可以用这匕首把生豆腐切成拳头大的小球。你觉得呢?”
唐炫没有说话,到底慢慢揭下毛巾。
青青鼓起勇气把双手放到他满是胡茬的脸颊上,顿时刺得手指发痒,带来一种奇怪的连锁反应,让她觉得嗓子也在发痒,胃里一阵翻腾。她也察觉到唐炫在她的碰触下紧张起来,于是不再动作,只是把手轻轻地、静静地放在他的腮帮上。
她想等一下,弄明白他们中间谁打算叫停,谁会改变主意阻止下面的动作。
唐炫没有叫停,她也不想停手,所以她俯向他,在他脸上移动双手,开始涂抹起来。
扎手的面颊贴在她的手心感觉非常奇特,原来唐炫的脸庞摸起来和看上去一样轮廓清晰。她找到下巴中央那个浅浅的小坑,虽然想好好感觉但却没胆子停留,只是用指尖往里伸了伸就滑向唐炫的脖子。两手一边下滑一边抚弄泡沫,直到拂过喉结来到脖根,指尖划过唐炫脖颈处跳动的脉搏,很快,就像她的心跳一样。
唐炫发出一声低吟,青青快速缩回手目光向他瞟去。
“继续。”唐炫的声音沙哑。他无法改变,也无法转移视线。
青青洗净双手上的泡沫,然后斜过身子打量自己的杰作。唐炫脸上盖着白白泡沫,眼睛亮得出奇。在阳光的映照下,她甚至能看见深处跳动的火苗,感觉到慑人心魄的微妙力量。
她绕到他身后,拿起锋利的匕首。“我要开始了,别动、别说话。”
青青的一只手搭在唐炫头发上,一阵鸡皮疙瘩窜过唐炫身躯。当刀锋划过他的脸颊,唐炫几乎有种不知春夏秋冬的眩晕感觉。
“到目前为止都还不错。”她在碗里涮了涮刀,柔声说道。脸颊和下巴已经刮完,她舒心地松了一口气,对自己的手艺很满意。
唐炫爆发出一阵发自内心的大笑,青青以前还从没听他这样笑过。
“先别夸口,你还没刮完呢。”
青青把匕首又在水里沾了沾,让它更加湿润,接着伸出一只手托住他的下巴,“来,把头向后仰一些。”
这个动作让唐炫的脑袋正好靠在她胸前,他的喉结不由自主动了一下,青青的心脏也跳漏了半拍。她赶紧把注意力移到手边的活儿,举起刀小心翼翼放在他的脖子上。这个动作很管用,唐炫也完全静止,动都不再动一下。
青青踮起脚跟身体前倾,以便看得更清楚些。一下、两下……青青不断稍稍变换身体位置,避免锋利匕首划伤他。好不容易把脖子刮完,唐炫一把扯下围在领子上的毛巾,把脸埋了进去,久久都没有移动或放下毛巾。青青要么是真的不知道她对他的影响,要么就是有意利用美色来慢慢折磨他,总之效果都一样。
“感觉怎么样?”
“不错。”
他站起身,向溪水走去。
青青赶紧问道:“你干嘛去?”
唐炫忿忿看她一眼,“相信我,你不会愿意明白的。”
没想到青青“扑哧”轻笑出声,眼角一挑,眼眸深邃地看他。“我明白。”
清纯的声音中竟然带着几分娇俏与淡淡媚羞,似是认真,似是玩笑。
唐炫心中一荡,黑眸微微眯了眯,目光变得锐利危险。“你本来不该知道这种事情。”
青青闻言微带嗔怪,“我要是那么无知,将来怎么在蛮萨混啊。”
这么一说倒提醒了唐炫。他蹙起眉头伸出手指捉住她的下颔,迫使她仰起脸庞看向自己。“你怎么会蛮萨的语言?”
青青说完就后悔了,可又不得不抬起头,碰到一双神色异样的黑眸。她想挣脱唐炫的手,但他却纹丝不动。
唐炫放开她的下巴,抓住她的手迫她垂下,然后推往身后,再把她搂过来,紧贴到臀腿之间。青青“啊”的一声轻唤,身体几乎贴到唐炫身上。
唐炫专注地盯着她,“回答我。”
青青的眼神并没有太畏缩。“我何止会蛮萨的语言,亥硖、风其、由敞,北边那些只要是叫的出名字的部落,我几乎都会。”
行走江湖那么多年,唐炫那副“照我说的做”的表情经常把对手吓得冷汗直流,但是青青却连眼都没眨一下。当然,没有任何对手像她那样,刚刚把胸贴在自己的脑后,更别说把刀架在自己脖子上,所以这表情可能不是目前最管用的一招。
唐炫强忍着再着力挤压她的冲动,道:“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。”
青青的回答很简单,既没大惊小怪,也非故意轻描淡写。“我将来是要嫁到蛮萨的,或其他任何部落,就看谁实力最强了。”
唐炫其实问的时候已经猜出八九不离十,“内应?”
“差不多吧,轰了他们也是一种可能。”
唐炫眼里暗了暗,一时之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。青青却摇摇头垂下眼睑,制止他显示任何同情。
“没什么好同情的,我们谁不是这样?自出生那一刻,命运便有了安排,一根支撑家族的梁柱而已,没有理由、没有选择,只有听命。”青青咬了咬下唇,“其实我也想逃的,我娘跟着庄主进了趟王府,回来就寻了短见。我心里恨死了,一心一意想出了家门换个名字自己过日子,就像你一样,可就算是你都做不到,对吧?想一个人是不可能的。”
青青挣脱唐炫的怀抱,退后两步凝视洞口。这会儿的日头已经渐渐向西,翠绿的地平线与火红的彩霞连成一片。她努力不带感情地继续说道:“我和庄主大吵一架,当着全家人发誓不为他做任何事。庄主只说我在千竹庄呆一辈子都可以,可出了庄子就非嫁不可。他知道我迟早会低头,柳家那么多人,干嘛偏偏挑着我跟你走,因为我原本就是要放在蛮萨的一颗棋,什么时候用不是用。至于为什么是你,我猜哥哥一定很欣赏你,毕竟是亲的,小事儿和细节上他们从不会委屈我。”
沉默降临,气氛凝重起来,而且出乎意料的久。唐炫想起当初和柳朝的会面,心跳如擂、喉头发紧。承认也好,拒绝也罢,即使面前选择再多,在看见她的第一眼时,内心其实已经做出决定,现如今好容易看进眼里的人,怎么可能轻易罢手。
青青扭头迎视他的目光,四目相交,彼此呼吸也纠缠在一起。唐炫的眼睛低垂,黑得仿佛要燃烧起来。她神经抽动,意识到自己好像在引诱某种超出她掌握的事物,但这并没有阻止她伸出手埋入他的黑发中,轻轻梳理,享受指尖的浓密与光滑,之后手指摩挲着划过他的面庞,缓缓描摹轮廓分明的眉眼,直到覆盖住他的嘴唇,停留下来。
唐炫移动身躯弓向她,无声告诉她他喜欢她做的事儿。他先是用鼻尖蹭蹭,然后张开嘴舔舐她的掌心,渐渐向上,叼住一根手指,轻轻咬了一下,柔软的舌头卷过手指,从指尖慢慢含入口中。大胆和渴望是一记强烈的催化剂,引爆了两人呼之欲出的欲念。
青青向唐炫怀中紮去,温柔地仰起俏脸,搂住他的脖子,嘟起嘴唇静待那一刻降临,坦白直接、没有半点畏怯与做作,只有小巧高耸的酥胸急剧起伏着。她知道她在做什么,她正在邀请他。对她来说,此时此刻此地,唐炫是世间唯一的那个人。他们正在相互吸引对方,如果再不走出那一步,两人都会神志不正常。
这种被情欲支配的渴求,虽然没有理性,但再也不能压抑了。
唐炫心中满是柔情,脑中除了占有夺取面前这个姑娘外,无法思考任何事。
他的胳膊滑到她腰上,另外一只绕过她的脖子,低下头深长地痛吻在她香唇上,这次的吻完全不像上次那样横冲直撞,没有强迫、也非掠夺,只是一心一意吻住她的唇,悠长缓慢,热烈而充满饥渴,让她透不过气来。两人一个紧紧搂着,一个紧紧贴着,好似要融化在一起。
青青的血液奔腾着在耳朵里轰隆作响,脑袋奇怪的昏沉,使她再也听不到傍晚的虫鸣。唐炫光滑的面颊爱抚着她敏感的唇缘,使她敏锐注意到那股激荡的暗流。暖意窜上她的心窝,使她不由自主颤动。她不止一次回想唐炫曾经给她的那个吻,是不是真的就那么让人神魂颠倒?他的怀抱是不是真的温暖而充满力量?
人的记忆是不是总是让事情看起来比实际发生的要好?如果不是这样,为什么她会那么想念?现在他在吻着她,究竟和上次一样不一样?
唐炫陡然放开她的香唇和火热娇躯,把她的头推开一点,凝视她的脸。
青青万分羞涩地迎接他的目光,言语中有那么一丝不确定。“嗯?”
“我不是在犹豫,而是在要求你专心,你似乎……心不在焉。”
“没有,我只是在想上次……”
唐炫低笑,在她耳边哑着嗓子问道:“你还惦记呢啊!”
他用牙齿衔住她的下唇轻柔咬着,同时手臂收紧把青青引向他更加饥渴的双唇。她的身体弯成优美的曲线,两人紧紧贴着,唐炫的手游移到她的臀部,坚定地抵住她,隔着衣衫厮磨腿腹。
“是……不是……我……别问了。”青青娇喘吁吁,“你正做着这个我没法儿想。”
“那就别想了。”
在她还来不及反应之前,唐炫已经打开她的嘴巴,舌头滑进口中,舌尖在她嘴里探索。就像他一直坚信的,青青的身体充盈着生命力和弹性,在他唇舌的挑逗下,她的反应逐渐炽烈起来,喉咙深处发出一个细微的声音。
青青学着他的样儿,试探似的伸出舌头碰触、探索唐炫的唇角然后进入,仔细品味着他的光滑、柔软与炙热。一股热流在体内涌出,从她的胸脯一路流向膝盖。她忘记所有一切,只是贪婪地品尝那个吻,喜悦的浪潮冲刷体内每一个角角落落,教导她更加了解自己。片刻后唐炫推她出去,再次探入她口中,更加深入的探索。他的舌头充满节奏的移动,青青的头开始晕眩旋转,呼吸鲠在喉咙里更是没法儿进出。
“不要,唐炫。我喘不过气来了。”
“我就是要让你喘不过气。”
唐炫的吻移向耳垂,手指悄悄爬到两人身体之间,来到她的胸脯隔着单薄的衣服碰触,接着掌心覆盖上去开始不轻不重揉捏,很快嘴巴取代手掌,隔着衣服品尝她的敏感肌肤。她的乳头迅速硬挺紧绷起来,咿唔呻吟变成断断续续的呐喊逸出口中,但这种反应还是没能让他满足。
“说你要我。”唐炫的声音低沉、颤抖。
“我要,是的,我要。”青青声音里带着哭腔,“天啊,我从来没有向男人提出这种要求。”
“你以后也不会向别的男人提出这种要求。”
唐炫的身体把她压向地上厚厚的皮毡,拽着青青衣服的前襟,腕儿上稍微使劲儿便扯开一个大口子,青青前胸凝脂般的柔滑肌肤大片显露出来。唐炫的手掌在她纤细的腰部张开,缓缓往上滑到肩膀。他眼里带着欣赏的微笑,拇指在她锁骨处懒洋洋地画圈,青青期待的同时不禁颤抖。终于,他低下头张嘴,热烈吻住她肚兜领口处光滑隆起的部位,又用牙齿轻轻咬,舌尖隔着她贴身肚兜拨弄挺起的乳头加速爱抚。
青青只觉体内一阵热热的酥痒,仿佛被雷电击中,内心有波她所不熟悉的情绪在翻腾,激起两股之间一阵阵的刺痛。她无法了解、也更让她手足无措,不由自主抱住唐炫的脑袋试图拉开他。唐炫听话地离开,可也只是将她拉了起来,双手并用拉扯她的肚兜儿,没一会儿两只饱满白嫩的玉兔便暴露出来,唐炫将青青所有上衣剥离身体,甩手扔到旁边。
他托住丰满小巧的娇乳,绵绵大手从根处向乳蒂推云般的轻揉,然后再次低下头将紧绷的乳头纳入口中,舌头寻着珠圆的乳头周边轻弹,缓慢刻意地品味玲珑的曲线。唐炫的鼻子里充盈着她娇躯散发的芳香气息,尝起来仿佛夜晚的空气,带着栀子花的香味和溪水的沁凉,而青青喉咙深处发出一串串有节奏的呜咽,好像勾魂摄魄的歌声,催促他继续下去。
“你的味道真好。”
唐炫手嘴手并用,同时挑逗她的胸部,青青感觉一股近乎疼痛的喜悦。这股喜悦如此强烈,使得渴求一波接一波涌出。她的世界突然疯狂地消失了,除了面前这个男人,她忘掉所有事情,只剩下他炽热的亲吻和强壮的身躯。青青不由自主绕住他的脖子紧紧搂住他,背部向上弓起一点点向他靠去,让自己贴住他强健的肌肉。
就是这个,这便是他所要的——欢愉的呻吟、无助的屈服、以及情不自禁的献出。唐炫的指尖缓缓如羽触般擦掠她的身体,爱抚丝般光滑的肌肤,直到缠绕在服贴的裤腰处,连同皮靴缓缓拉下,眼前出现栖于两股间柔细的丛丛芳草,唐炫的手掌覆盖上去。
欲望以惊人的速度倾倒,青青兴奋得快要发狂。“你的手。”
唐炫微微一笑,再次移动他的手指。
“我的手,”他同意,然后俯身向前,看着青青的双眼低语,“你还喜欢我的手去哪里?”
青青脸色绯红,红果果地躺在氊子上,一头黑发乱蓬蓬披散着,嘴唇因亲吻而湿润潮红,眼神因渴望而迷蒙。唐炫爱怜地看着她,膝盖顶开紧闭的双腿,滑下一只手,轻巧地剔出芳草下掩盖的花蕊,轻轻用指尖拈住揉捏起来。
贴覆着柔软肌肤的手指如火烧一般,青青腿间的热气近乎难以忍受。她惊叫出声,随着他的动作不停颤抖,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就慌张起来,喘息中带着声声哽咽,求饶着想要用力推开唐炫的手。不管青青的哀求和抗拒,唐炫弯下腰衔住她娇嫩的胸部,亲得越温柔,手下也越粗暴。
一阵几乎痛楚的感觉冲击青青的心脏,她想自己会因此而死掉,可也模模糊糊意识到双腿甚至为他的手指更加开启,身体渴求着再次拱曲攀向他。从未领略过的热流涌了上来,奔腾着向唐炫揉捏的地方挤去,跃跃欲出。青青一把抓着他的手腕,因需求而呜咽叫喊,直到毛孔炸开,那股折磨人的热流从她的身体迸出,滴淌在唐炫的手上。
青青释放出的激情让唐炫头晕目眩。她仰躺在皮毡上,胸部激烈的起伏,长发在他臂膀上飘拂,眼睛发亮却涣散不定,脸上的红潮如滴血般晶莹剔透,额前青丝淩乱,早被汗水打湿,黏在白嫩的肌肤上,有一缕还调皮地挡在她的眼前,将一张雪白端正的小脸衬的是浪态十足,诱惑着他靠前再靠前。
唐炫哪里还能忍得住,在一阵痛苦的呻吟中,他把脸埋到她的脖窝儿里,一边咬住青青的耳珠吮吸,一边喃喃地哄着:“还没结束,我还没完。”
青青喉咙紧缩,虚弱地问道:“炫,你想要什么?”
唐炫发出一阵低沉的笑声,“这不是很明显吗?”他要感觉她紧密环绕,听见沙哑娇柔的嘶叫以及其他伴随的一切。
“我知道,但是,你想要我做什么?”她忍住笑,拂开落在眼前的头发。
唐炫哈哈大笑,热情而充满力量。他又贪婪地吻住她,舌头舔着她的下唇又含住上唇,弯下臂膀将她揽得更贴近自己,一手重重覆盖乳房,随后往下抚摸,探索她丰盈秀色的凹凸曲线,细细领略丝缎般的肌肤,直至滑向柔软的臀部才加大力量挤压。
“你正在做。”
满含情欲的话语使青青全身酥软,“求你。”虽然对自己露骨的祈求感到一丝不好意思,却挡不住她再说一次。以后再为自己的急迫羞赧吧,现在,所有的感觉都是那么销魂而美好。“求你了,快点。”
唐炫没办法反对这种娇喘的要求。他跨在她身上起身,扯下衣服并解开长裤脱下,露出宽阔的胸膛和一身几近麦色的肌肤。还没等青青发出赞叹,赤裸的胸膛已经压下磨蹭她的胸部。他的肌肤刺激着她敏感的乳头,并在她正要呻吟抗议时俘虏双唇封缄,探进灵活的舌头急促撩拨的推刺,令她的腹部兴起噬人的痛苦火热,而股间湿润、痛苦的悸动愈行愈烈。又一阵令人眩晕的激情吞噬她,青青觉得她的身体已超乎自己所能掌握。
唐炫的身躯结实强壮,劲瘦的长腿分开她并再次覆盖,结实平坦的小腹贴着她挑逗似的上移。青青感觉到腿间炙热的撞击和滑腻的摩擦,她紧张地抓住他的肩膀,只觉心脏都要从嘴巴里蹦出来。他松开她的手腕,轻托起她的臀部,引导着自己找到入口,一边试探着向前推进,一边低声呢喃哄慰。
这种几近痛苦的感觉太过陌生、太过强烈,青青难以招架。本能的,她身体拱曲试图摆脱他,肩膀摩擦着身下的皮毛氊子,发出嘶嘶拉扯声。
唐炫再次一手抓住她的手腕举到她头上,并且用身体的重量更加用力地固定住她。刚才用手指时就感觉她里面很紧,提枪上阵挺身而入依旧是紧,紧得艰难又销魂。
“放松。”他在她耳边低语,同时另一只手扶着她的胯部,熟练地碾开未经人事的桃源,猛然戳刺,迅速深入到紧绷的甬道。
青青只来得及深吸一口气,还没呼出来就被他劈成两半。这叫什么预警?她颤悸飘摇,立刻尖叫出声。唐轩气喘吁吁抬起头,额头微蹙俯视。怀里的青青刚刚还在绽放迷人的微笑,可被自己这么猛紮一下后,定是疼极了,浑身肌肉紧紧绷着,瑟瑟发抖。高耸的胸部因喘息上下起伏,晶亮黑眸闪烁着惶惑无措。他手肘撑起身体减轻对她的重压,又再次吻住她的双唇,直到青青安静下来,适应他的存在和占有。
唐炫好不容易挤出话,喃喃说道:“我有些过火,但你太紧了,慢慢来反而会更痛。”
被唐炫的身体笼罩着,青青试着平稳呼吸却办不到。只要稍稍移动,便会感觉到他满满充斥在身体里,还有那撕裂般疼痛和无法言语的亲昵。她没有想到会是这种感觉,而几天前她甚至还不知道唐炫的存在,但现在他却在这里,身体覆盖包围着她,细腻的亲吻、粗暴的动作、狂浪的气势,所有能感觉、看到、闻到的只有这个人,让她神魂颠倒、不能自已。
青青使劲儿吞咽了一下,抬起眼眸注视他的脸,“就这样吗?”
唐炫不可置信看着她,然后一抹微笑在他唇边浮起,“不,不止如此。”
唐炫开始不疾不徐的摇摆,细细体会她的肌肉紧紧环绕,不禁发出纯然愉悦的低吼。青青脸上的疼痛渐渐消融,然后被一种惊讶的醒觉所替代。她眼里闪过欢喜,继而闭上眼睛屈服顺从。唐炫慢慢加快速度,青青不得不抓住他的宽肩,指甲紧紧掐入他的皮肤中,拱起身体、抬起双腿环绕住他,结实纤瘦的腰身开始难耐的扭动。唐炫欣然承受,更加深入彻底地入侵,她呜咽着埋入他的颈窝,像溺水般地紧攀着他,呻吟破唇而出。
“就这样,”他埋在她湿漉漉的发间轻声低语。
“我不懂你的意思。”她无助地摇着头,有些绝望地嘴唇微颤,抽噎喘息。
唐炫的手滑到她身子底下托起圆润的臀部,指尖嵌入她的肌肤里,把她抬得更高更贴近,稳住自己后再次长驱直入,直到一股感觉开始膨胀,炽烈的欲望从他们的结合处蔓延到全身。青青不禁拱起身体迎接他,因灼烧的冲刺高声喊叫,臀部近乎慌乱的摇摆。待唐炫觉出无常的紧缩开始,他加快速度,更加用力戳刺,同时仔细观察她的表情确保自己没有弄伤她,当青青因纾解的力道全身颤抖时,他露出微笑。
“这就是我的意思。”他半是低吼,半是呻吟。
青青抵着他的肩膀娇喘连连,还没来及回应,唐炫已经果断有力地攫住她的唇。虽然吻起来温存缠绵,身下却毫不留情。他俯身压住她的肩膀,抓住她的臀部,彷佛他们可以更加贴近,然后又开始急速深入地抽动,推进越来越猛烈,气息也逐渐急促。唐轩大汗淋漓的起伏旋转,潮水般的快感让他忘乎所以,一时好像陷入龙卷风得漩涡里,所有的感觉被抽进脑门然后飞离出去,一时又以为自己沉浸在温泉中,从头到脚被热水紧紧包裹。
在一阵控制不住的原始本能驱使下,青青也变得积极而主动,一起滑入有节奏的疯狂中。唐炫只觉得被紧箍进一处滚热的小窝,小窝里一寸一寸都是活的,无数触角有的拉扯,有的挤压,有的吸吮,进进出出间时刻感觉青青在吞咽自己,力道越大,里面就缠勒得越紧,让他喜欢的不得了。唐炫越发肆无忌惮起来,急一阵缓一阵玩着花样,两人相连处传出一阵阵粘腻、淫靡的拍打声。他凝神聚力不断对自己说着再一下再一下,直到那股麻痒的感觉窜过全身来到喉咙,唐轩忍无可忍才终于低吼着缴械投降。
唐炫抹了一把脸上的汗,细细亲吻青青的鬓角和耳珠,然后摊落在她身上,带着她翻滚到一侧。他移开自己的重量,但双臂仍然环住她,胸膛和大腿也紧紧贴靠在一起。唐炫用额头碰了碰她,听着她的呼吸跟着他鼓动的心脏一起慢下来。
“嗨,”他贴着她的颈项低喃:“还不算糟,不是吗?”。
紧接着一阵沉默,青青道:“不,我想不吧。当然啦,我又无从比较。”
唐炫的喉间响起一阵低沉笑声,看着她一副无辜又无奈的赖皮妖精样儿,更是又爱又恨,心头挠得直痒痒。“柳青青姑娘,你真懂得如何伤害男人。”
他顺手把她抱得更紧,嘴上又啃又咬,有心狠狠再来一次让她知道怎么比,可也明白青青刚经人事,还是慢慢适应才好,但这么轻易放过她又着实不甘心,于是大手在她身上一阵揉捏游走,直到她咯咯笑着求饶才甘休。
终于,寂静包围住他们,两人偎依着不再说话和动作。外面潺潺的溪水声像一段音乐的主旋律,伴随着此起彼伏的呱呱蛙叫。仔细倾听,还有蟋蟀的叫声,猫头鹰的啼声,甚至连蚊子呜呜声都清晰可闻。一大片薄薄的紫云移开,露出皎洁的明月,将漆黑的夜晚笼罩上一层诱人的银色光芒,两人只觉得眼前的一切都是那么和谐迷人。
青青在唐炫身上蹭了蹭,找着一个更舒服的姿势和位置,然后在毯子下伸长一只脚,脚趾拂过唐炫的小腿,柔柔的抚触却刺激得唐炫牵动神经。他弯起嘴角,问道:“怎么了?”
青青的手贴住他的胸膛,亲了亲他的脸颊。这个吻很轻,就像扑在他唇际的气息一般。“真想在这儿一直呆下去,再也不走了。”青青半梦半醒地耷拉着眼皮,困乏地说道。
“这有何难,打今儿起你想去哪儿就去哪儿了。”唐炫语气竟有几分霸道。
“这对我俩都没好处。”
“正好相反,事实上好处有很多。”
唐炫看见青青面色平静如常,这才明白她或许到现在为止都还没有搞清楚他的意思。他沉思片刻,想着该如何把心意表得明白。“你不是说过么,我们不过是撑屋子的柱子。要我说只要屋子还在,梁柱怎么撑都好。倒了一根就换一根,谁撑不是撑。”
青青已经困得睁不开眼睛,但还是扯着嘴角笑了下。“你和庄主语气一模一样,你俩一定说的来。”
“回头我从唐门挑两个有本事的姑娘送给你爹,不就是北边几个外族部落么,想烩了哪个,爷来帮着柳家就是了。”
青青大大打了个哈欠,喃喃道:“你还有什么不会的事情么?”
“有啊,不然我也不会需要你了。”唐炫盯着夜空明亮的星星好一会儿,悠悠然说道:“我在外面游荡这么多年,看进眼里、放到心上的也就只有你一个人。
天地之大,只有你才能配得上我唐炫。总之呢,柳家人多了去,不缺你一个往北面嫁。回头我会跟爹娘说了咱们这事儿,你爹刚好认识清心老道,唐门和他也有交情。好歹是峨眉掌门呢,让他保媒应该足够配我们两家的身份。当然,这中间的事儿又多又繁琐,咱们可得赶紧,你肚子里说不定已经有个小青小炫生根发芽了呢。”唐炫说着说着,自己都忍不住笑出声。
青青没有说话,唐炫等了一会儿才发现她已经沉沉睡了过去。他有些哭笑不得,没想到自己这辈子好不容易来了次满腔情意的表白,却不知怀里的姑娘究竟听进去了几个字儿。看着青青疲倦熟睡的样子,唐炫到底还是笑着把她往怀里抱了抱,横竖日子还长,跑不了。
一颗流星倏地划过夜空,随即消失的无影无踪,好像从来没有来过。
六、尾声·烟消云散
唐炫吐纳打坐好几个时辰,这才在庭院走了一会儿,然后站定仰视夜空。黄昏时分下了一场大雨,虽然这会儿停了下来,但云层还没散开,看不到一颗星星。
唐炫叹口气,凝神聚力、举起一柄竹剑挥舞起来。他的脚下飘逸沉稳,剑影灵巧轻柔,运劲若有若无,周身上下更是轻飘飘的,有如腾云驾雾一般,自在得好似要随时飘走一样。渐渐的招式越展越快,唐炫舒开身体东纵西跃、应势导力,脚下更是轻灵迅速,那柄竹剑被挥舞的仿若行云流水,好像会变身一般,一变二,二变四,四变八,转眼之间好像有无数碧绿色的竹剑挥舞出去。
唐炫突然长啸一声,抛出手中长剑。嗤的一声,竹剑插入院中一株大枣树中,剑刃直没至柄。他左足点地整个人跃了起来,落下时招式陡变,不像刚才使剑时的绵绵悠长、潇洒飘逸,这会儿的唐炫淩厉凶狠,两臂快速挥动,双掌翻翻合合变招奇快。四面八方、上上下下到处都是掌影,好像面前有个人,他要活生生逼得那人退无可退、让无可让似的。直到最后,他右臂内弯,呼的一声掌心向外推出直劈下去,手掌扫到面前一排碗口粗的竹子,喀喇声从离他最近的那棵开始,然后按着顺序一颗颗从中间断折,直挺挺倒了下去。
唐炫终于停了下来,这才发现日头已经晒在东墙。他浸心吐纳打坐、练剑打拳,不知不觉已经是第二天早上了。
这会儿汗水已经完全浸湿他的衣履,手掌更是红肿得厉害。唐炫却毫不挂心,走到院子一侧的角屋暖房,早有几个丫鬟躬身立于一旁端盆递巾。他抬起胳膊,眼睛望着窗外碧绿的竹子,由着其中两个一左一右解扣脱衣。周围伺候的一众丫鬟有机会就会谨慎地偷看,然而唐炫却无动于衷,显然对他而言,她们的行为司空见惯,冷漠的表情摆明他很清楚自己的样貌会对女人造成何种反应。
事实上,唐炫赤身露体跟衣衫整齐时一样舒适自在。他接过一个毛巾走进硕大的浴桶中坐了进去,温热的水中有些草药和疗酒,最是适合用来疏解周身的酸疼和肿痛。唐炫撩了一把水洒在身上,立刻一位拿着大口水罐的女侍来到跟前。
“奴暖梅,唐爷仰头。”
她小心将唐炫头发打湿,熟练地开始抹皂冲水清洗头发。全部做完后,这才将一块毛巾折叠几层搭在他脖颈后,缓缓将他的头靠在浴桶边上。暖梅又为他擦了擦脸庞,然后示意一个丫鬟跪在桶边拧出头发里的水。她拿了一条香巾,沾了皂荚汁,开始替唐炫擦身。不像其他人,这暖梅神态举止甚为得体,而且训练有素,伺候的规矩更是轻车熟路。
洗浴之后,她将一条热腾腾的毛巾搭在他的脸颊。唐炫整个过程都不加注意,无动于衷。直到暖梅揭开毛巾,他才张开双眼,挡住她伸过来的手,吩咐她退到一边。
唐炫摸了摸下巴新冒出的胡渣,过了好久,才心不在焉地问道:“你以前做过?”
暖梅涉世极深,无论面前的人什么来头,往往一眼就猜个七七八八。她早已暗自打量唐炫好久,这人有朗阔的额头和坚毅的唇型,给人第一个印象就是聪明绝顶,而修长结实的身材与优雅的仪态,加上低沉醇厚的声音,更显示出冷冷的、绝对的自信。唐炫来了两天,对周围人的态度不冷不热,整个人显得漫不经心又飘忽不定。她知道这是柳府极其看重的人物,原本并没将江湖侠客这类角色太放在眼里,可如今见这唐炫气派俨然,心中倒是略觉惊异,态度上更不敢怠慢。可无论做什么,都跟他那里得不到明显的反应,不知道他真正关心什么,但不可否认他身上散发着独特气质,让人不由自主被吸引。
暖梅朝着唐炫微一点头,妩媚入骨却又不着痕迹。“奴会。”
唐炫微微撇了撇嘴角,只是吩咐她举着镜子端在面前就好。他乾净俐落给自己修了面,这才起身让暖梅擦乾身体,换上火红的宽袖锦袍。周围人又是一阵忙碌,为他梳头戴冠、整理容仪。不消片刻,唐炫俨然成为一位潇洒倜傥的风流公子,哪里像是刚才那个扬威江湖的武功高手?
暖梅看了看微微闭眼的唐炫,小心问了句:“唐爷,您还满意?”
唐炫只是点点头,再次走回院子,淡淡问了句:“什么时辰了?”
一个小厮赶紧上前回道:“已经晌午,大少爷刚才已经找人传话过来,不用唐爷过去寻他,您随便走走看看,要什么使唤我们就好,紧着自己舒服,他这就过来。”
正说着,柳朝已经踏进了院子。“上次你来的时候,府里的丫头就惦念得紧。
这次可好,早一个月个个就争着要进这院子伺候。”他瞅了眼站在不远处的暖梅,“原本专门训练出来伺候王府的,用得还顺手?”
唐炫“哼”了一声并不接话,只是端着茶漱漱口、润润喉咙吐了出来。“你忙完了?我们这就去么?”
柳朝摇摇头,“这时候谈什么忙不忙的,我只是想多给你些时间。”
唐炫走进院子主屋,让伺候的人离开。自己脱了刚才穿到身上的外套,又换上一袭绿色绣纹的素白长袍,小心拿起一根玄色腰带紧紧紮住。柳朝一眼看见腰带中间镶嵌的白色珠子,眼中闪现一丝惊讶。
唐炫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,没有说话,只是抬手仔细摸了摸。
柳朝犹豫了下,道:“你知道我当初是存了心思希望你们……”
唐炫一脸了然,“我知道。你一直想帮我,就算我最后仍被唐门不容,也不至于当狐魂野鬼。而且,如果我能当柳家的女婿,那青青去不去蛮萨一点儿也不打紧了。”
柳朝并不意外唐炫想通此节,道:“我知道你对我爹说的那番话是真心,但是把这事了了之后,你大可以想做什么做什么,柳家不会拘着你。说到底,这里也有我的份儿,是我把青青推了出去。当初,要是挑个其他人跟你去——”
唐炫猛然打断他,斩钉截铁说道:“你没找错人,你就这一个亲妹子……”
他硬生生停下说到半截的话,问道:“你查的有什么头绪么?”
柳朝微微摇头,道:“根据你说的,我这边一天都没耽误。查了这么长时间,到现在还没有能用的线索。”他谨慎地看向唐炫,“这么多年,我们父子早没了泥巴心肠,过得更不是吃斋念佛、清心寡欲的日子,里里外外结怨记仇的人那也是一长串。可不管是谁,能跟了你们一路当然会知道你们去干什么,穷追不舍的追杀没什么好大惊小怪的,可要说有不稀罕竹筒里的东西,那就不寻常了。不像……柳家这边的事儿。”
唐炫闻言抿住双唇,不由自主握紧了拳头,指尖发白。
两人一路沉默着走进后山一个静谧私密的院子,里面长满腿高的野草花朵,中间一条羊肠小径延伸到院子的另外一边。野草草茎修长柔韧,微风吹过时起起伏伏,花瓣儿在半空中飘荡,伴着阵阵鸟鸣好像整个院子在跳舞。唐炫停下步子却不再迈前半步,只是看着柳朝沿着小径,缓缓走到一块墓碑面前。柳朝默默点上一根香,青烟缭绕而上,好像在拉扯人的思绪。唐炫本不想听柳朝在说什么,无奈耳目极聪,自己又不舍得离开院子,只能横着心站在那里一动不动。
“青青,哥哥来看你啦。时间好像很快呢,日子其实过得也没什么区别。我们还是那样儿,刚刚接来战报,蛮萨和亥硖总算消停了,他们谁也没占着谁的便宜。瞧,我们做得还不错,你……做得更是了不起。”柳朝声音有些颤抖,停了停继续说道:“记得小时候你总是跟在我后面,怎么撵都撵不走,我吓唬你要挖坑把你埋了……青青,不要怪哥哥,哥哥真的是想帮你,只是没想到……”
柳朝闭上嘴巴,过了好一会儿才又开始往下说:“唐炫把你送回来时,我根本不相信再也见不着你了。我们把唐炫打个半死,他一点儿都不躲,活生生受着。
直到爹拿起刀要劈了他,他才把飘雪拿出来,说他负了你,这条命柳家什么时候取都行,但一定得等他报了仇才好。爹看着你把珠子给了他,知道那是你放在心眼儿里的人,失声痛哭,念叨着娘,念叨着你。”
柳朝抚了抚墓碑,最后一字一字说道:“你的仇我们一定会报。”
他定了定心神走回到唐炫跟前,停住脚步也不看他。“你们从蛮萨得的火铳,我们已经按着样子做出来一个,明儿会试着点火,我可以给你安排个位置。”
也不等他回答,柳朝迳自走出了院子。唐炫很是感激柳朝能单独给他些时间,定定神,缓缓走向墓碑。再次来到这里,唐炫只有满心的悲哀,眼前浮现出青青那张固执的小脸和清脆的声音——“现在就说,万一以后想说却来不及了呢。”
这些日子里,他总是在问自己青青到底知不知道他非常喜欢她,知不知道他很后悔初见她时那样吓唬她,而她又是多么的勇敢。他有那么多事情想要告诉她,但却再也来不及了。看着墓碑上面的名字只让他更加愤怒,为什么不再给他些时间,他们才刚刚开始,却结束得如此之快。青青没有理由跟他走,只能永远留在柳家,墓碑上的名字也还是姓柳,好像他们之间什么都没发生过,这个女人和他唐炫也什么关系都没有,而这明明不是事实。
唐炫闭上眼睛,两手张开又合上,回想那可怕的一刻。他抱起她时就知道青青已经心脉剧断,可仍然不断叫着她的名字,同时占着她的背心,源源不断将真气送进她的身体,直到她略微移动身体,强迫自己睁开眼睛。“炫?”
“青青,究竟是谁?”唐炫大声问道,他并没有离开多久,周围也没有打斗的痕迹,那人站在她面前打出的一掌,青青甚至一点机会都没有。
青青想呼吸,却连这么简单的动作都很痛苦。她合上双眼又努力睁开,挣扎着恢复意识,痛楚仍在,张着尖锐的牙齿咬啮她的身体。
“青青,是谁?告诉我!”唐炫绝望地再次问道。他要报仇,要让那人付出代价。
力量渐渐弃她而去,青青的呼吸变得时断时续,事实上,她全身都在衰竭破碎。“那人留我一条命到现在,就是让我告诉你是谁,我才不让他如意呢。”
“青青,别离开我。”唐炫的声音呜咽,悲恸中思绪一片混乱。
“炫,我好冷,抱紧我。”青青的声音细弱游丝,看着她那么喜欢的男人,真希望能安慰他。
“记得那首歌么,我知道后面该唱什么了,现在唱完给你听啊。”青青集中全身力量,缓慢嘶哑的歌声从嗓子中发出。渐渐的,她被层层黑雾而包围,感觉好像漂浮在浪涛里。她想伸手抓住任何东西攀起来,可是又觉得好累好累,就在松劲儿的最后一刻,她纳闷自己究竟有没有唱完这首歌。
轻,轻声笑。快,快剑了。云卷远山近水,走不尽路迢迢。
容,容妆俏。新,新衣飘,火暖清酒冷壶,痴叹命运难料。
为谁盏茶?为谁洗纱?期盼执手天涯。相聚那么短,不舍这许多欢乐欣喜,记住她。
为谁害怕?为谁牵挂?喜怒自在挥洒。日子那么长,放下这一点悲伤离合,忘记她。
唐炫反反复复唱着,轻轻抚摸着面前冰凉的墓碑,回忆着在只有他们两人的世界里,她来到他身边,脸上带着微笑,漆黑的眼睛里充满了欢喜和渴望。他伸手抱住她、抚摸她的长发,尽情沉溺于她美妙柔软的身体中。其实在第一次听到她唱这首歌时,他就喜欢上里面的调子和歌词,脑子里尽是如何往下唱的念头,没多久就续完了,好几次想唱给她听,但都让自己不小心错过了。
唐炫潸然泪下,喃喃低语:“我也早早帮你续了歌词呢,给你唱了好多遍,也不知道你记住了么。”
寒,寒江照,暖,暖香靠。风吹满城花絮,纷飞绕树梢。
高,高山眺,远,远水娇,手握冷锋利剑,一跃冲云霄。
为谁流泪?为谁喜悲?走遍千山万水,原来,风景那么美。手并肩,至死方休。
为谁后悔?为谁安慰?回眸娇羞妩媚,原来,你是那么美。刻骨铭心,至死不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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【完】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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